话剧《鸟人》剧照 李 晏 摄 |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戏剧生存环境的变化,文化多元化格局的形成,中国的戏剧人开始逐渐走出80年代戏剧形式革新的拘囿,试图用全新的美学观念、价值立场、审美形式去创造属于这个时代和主体感受的“新戏剧”。其中,牟森、孟京辉等人的先锋实验带来了剧作从主题、语言、结构到导演、表演、表现形式上全方位的革命。而过士行则尝试从表现视角、人物构成、主题意蕴上对正统的戏剧观念进行突破。他的剧作将视角对准市井民间,以建立在世俗人生基础上的虚拟世界来衬托现实人生的荒诞不经。不管是“闲人三部曲”还是后来的“尊严三部曲”,过士行都在关注民间自在世界的生活资源,发掘民间世界的喜剧性因素,并以此来完成对现代人精神困境的审视。话剧《鸟人》就是这样一部作品。
《鸟人》首演于1993年,集结了当时北京人艺最为优秀的演员,如林连昆、濮存昕、梁冠华、何冰、徐帆等。剧作一经上演,便以其陌生化的叙事方式、诙谐幽默的语言风格、亦庄亦谐的喜剧呈现、充满哲理韵味的象征与荒诞,引起了话剧评论界的关注。2009年,《鸟人》复排演出,喜爱该剧的观众依然热情不减。如今,作为北京人艺建院60周年纪念主题“辉煌起点”板块的参演剧目之一,《鸟人》再次登上首都剧场的舞台。经典的魅力在于其无限延展的可阐释性和持久的艺术光泽。站在新的文化语境中,重新品评“鸟人”世界中的别样人生,思考“鸟人”们的精神困境与悖谬,自有一番全新的体悟。
《鸟人》的主角是一群养鸟成癖的京城市民。这些人精通鸟道,终日以养鸟为乐趣,在封闭自足的鸟的世界里,寻求精神上的安慰:领头人三爷是养鸟行家更是心忧京剧衰落的戏痴;精神分析学家丁保罗将这些养鸟者看做不正常的“鸟人”,出资成立了“鸟人心理康复中心”,想借助西方的精神分析法,在中国创造医学上的奇迹;鸟类学家陈博士为追求中国仅有的一只珍禽褐马鸡也混迹于养鸟人中。这样,在由鸟市改装成的康复中心里,一场鸟人世界里的精神分析拉开了帷幕。
剧中,我们很难找到任何具体的、与时间相关的指示符号,可以说,剧本中显在的时间线索是隐匿的。封闭的空间在这里构成了巨大的时间符号。随着人物的出场和活动,时间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部逐渐显现出来。它潜藏在人物精神世界的无意识当中,并通过人物最真实、最形象的生活状态、语言行为得以还原。从某种程度上看,舞台上的鸟市人生恰恰就是日常生活本身的缩影。剧作将一些我们日常生活中熟悉的面孔、人物以一种陌生化的手段呈现出来,展示一段玩闹、嬉戏的人生片段,将癖好、偏执等性格因素融合在一起,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对现实有更清醒的思索,进而发现自身精神世界中存在的悖论。
剧作为我们呈现的是一个闲人的世界。他们虽然性格各异,喜好不一,鸟人们沉迷养鸟,丁保罗关注精神分析的医学实践,陈博士则以寻鸟为尚,却都因自己的喜好而放弃了对周围世界和他人的关注。鸟人因为养鸟而失去了人性,禁锢在鸟的世界当中,丁保罗、陈博士等人又何尝不是沉浸在自己专注的领域里,因痴迷而放弃对生命的尊重。在他们的世界中,只有自己的个体时间和存在,外在的一切变化与他们无关。可叹的是,他们往往意识不到自身存在的这些精神痼疾,其言行之间的悖谬更增添了他们身上的喜剧效果。柏格森说:“一个滑稽人物刚用泛泛的词句指责某种行为,自己马上就身体力行起来。”剧作中的鸟人、丁保罗、陈博士等就是这样一些自身不断产生着矛盾的人物。如丁保罗对养鸟人的精神世界分析得相当透彻,但他也是一个沉迷于自我精神世界的人,他自曝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经历,分析一个人,就像读一本书,一本无比丰富的书,这会上瘾的……分析完一个人,又想分析一个新的。个人的追求、爱好成了瘾,那就什么力量也阻挡不了了。”他兜售自己窥阴癖、恋母情结的“西方学说”,分析别人的阴暗心理,然而他自己也是这些“学说”的实践者。丁保罗的出现并不是个案,他身上既寄寓着剧作者对一种过分执着于自我精神世界而不自省的人的生存状态的嘲讽,也透露着剧作家在面对这种悖谬人生时难以解开的困惑与迷茫。
过士行说:“这个戏不同于以往的戏,可以说无确切主题,而比较注重戏的整体性。我主要想通过它表现人的一种状态,生存状态和文化状态,写各种状态错综复杂的交织、碰撞,表达我对这些人和事的感受,并不是要强加给观众什么,而是希望观众能从戏中有所感悟……”可以说,剧作将主题巧妙地蕴含在人物的行动和戏剧的进程当中,人们从不同的角度都可以进入剧情,得出不同的评判,主题是开放、多元的。它正像转型中的社会现实一样,充满了各种发展、阐释的可能性。这里,不同人物之间的关系、冲突,不同个体之间的矛盾,显然为我们探究转型期的时代和精神状态提供了很好的视角。
而深入剧中的鸟人世界,我们不禁发现,这个世界还是一个超稳固的民间世界的舞台翻版。三爷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他的言行举止制衡着鸟人世界的各色人等,他成为鸟人们顶礼膜拜的对象,也是这个民间世界的维系者。精英知识分子不时穿梭于这个世界的周边,他们试图深入其中,对其实施改造,即用西方的所谓先进的观念去取代民间自足的生存状态,却被这个世界所排斥。他们用知识话语分析民间世界的行为时尚能侃侃而谈,却对自身的尴尬处境和影响力的渐失毫无办法。丁保罗就是那些深受西方文化影响的人的其中“一个”。他一直试图借助西方的精神分析学说闯进鸟人的封闭世界,希望通过对养鸟人精神世界的分析达到其所谓的“医学疗救”目的。然而,最终他却被三爷以过堂审案的方式“反分析”,自身的精神弊病也被暴露在众人面前。这一情节的设置颇为荒诞,它既呈现了民间世界的自足与稳固,又暗示了那些盲目借助西方知识武器,以期强行改变社会、他人命运的人的结局:他们改造世界的努力进而变成自身被改造。
过士行不是话剧舞台上的“说书人”,而是一个面对现实的解剖者。他的剧作直指现代人精神世界的荒芜,关注的是处于悖论中而日渐麻木的现实人生。他话剧里虚构的民间世界虽然大都以我们身边的都市生活为背景,但剧中人物实际表现出来的心理和行为却是立足于乡土世界的。在过士行的观念中,城市的发展,带来了人们思想面貌、行为处世的变化,但是很难瞬间改变沉积在人内心世界中的文化基因。《鸟人》中的世界是一个由熟人、近邻组成的世界。它似乎与外界的都市文明相隔绝,也让生活其间的人们丧失了感受日常生活时间的能力。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叙事状态中,过士行完成了对都市文明和人性弱点的反思。(来源: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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